近日，著名文化学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于丹在搜狐视频关注流线下活动中以“数智时代之诗酒流连”为主题发表演讲。围绕“酒对中国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于丹从三大维度进行了深刻阐释。

酒能映照不同人的性情。于丹引用《说文解字》中“酒者就也”的释义，点出酒像是性情的放大器，不同的人喝不同的酒。

酒中蕴藏着万古的哲学。于丹以李白《将进酒》中“与尔同销万古愁”的豪情与苏轼《定风波》中“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为例，阐释了酒如何让人超越现实的纷扰，洞穿生命的本质。

酒是当下时代的一种自我疗愈。在于丹看来，在今天内卷的时代，古人的酒、诗词中的酒，都蕴含着一种内在的圆满与自洽，为身处纷繁现实的中国人，提供了安顿身心、寻得逻辑自洽的智慧源泉。

以下为演讲全文：

大家晚上好！

今天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美酒当前，我今天受邀来跟大家聊一聊关于中国人生命里的酒到底是什么意味？咱们中国人从出生就要喝庆生酒，然后喝满月酒，然后要喝抓周酒，长大了要喝求学酒，男孩子有壮年红，女孩子有女儿红，人生行大礼是红喜事的酒，一直走到人生尽头还有白喜事的酒，可以说中国人这一生就是与酒相伴的。那么酒对中国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今天晚上想说几个点。

第一，酒是中国人的性情。大家知道在许慎的《说文解字》里他解释这个酒字是一个转音字，是从迁就的就字转来的。他说，酒者就也，所以就性情之善恶也。什么意思呢？他说酒就是人的性情放大器，一个豪气干云的人，越喝越肝胆相照，而勾心斗角的人，就会越喝越心机百转，所以酒会让豪爽的人彼此有一种识别，会让心里头有很多算计的人彼此也放大自己的特性。酒本身你没法说是好的坏的，中国人知道鸩酒是可以用来杀人的，所以酒是什么呢？酒是人的性情，所以不同的人，要喝不同的酒。

今天晚上我要跟大家说的品酒，品的是李白的酒，品的是苏轼的酒，品的是杜甫的酒，不同人的酒里面都有他们不同的性情。李白的酒是什么样的呢？他会说“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也就是说，人生不足百年这是长度，但是你要有万古豪情的话就是宽度，那是宽度，宽度怎么来的？就在酣畅两个字。所以李白的酒喝哪去了？余光中先生说，酒入豪肠，三分啸成了剑气，余下的七分酿就了月光，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所以李白的酒喝成半个盛唐的气概。大家知道另外半个盛唐是谁的？是天下诗人共分那半个盛唐，所以李白的酒真正是喝出了他的百年三万六千日，李白喝得高兴，他喝出活在当下，所以他会说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身后的事情不管，我就喝眼前的酒。

但是你看同样这句话，杜甫说的就很谨慎，当然杜诗漂亮，两句对仗极为工整，杜甫会说，“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你想一想身外无穷事是你想的完的吗？但是生前喝的酒是有数的。所以杜甫这个人喝酒后来不大行了，因为身体不太好了。所以再到重阳节他就说，“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竹叶就是指竹叶青，竹叶青我既然喝不动了，那就算了吧！连菊花也可以不再为我绽放了，也就是说，没了酒中的精神，他就觉得整个世界残局皆以凋敝。

其实要论性情的话，苏轼显然是他们中间酒量最小的，所以他自己曾经说过，论好酒，无有在我之上者，论酒量无有在我之下者。所以这个人一辈子用各种东西酿酒，他会用黑松木香酿酒，用果子酿酒，他走到哪里，酿到哪里，所以就是这样一个没有酒量的人，他可以把每一天因为酒而过成节日。

大家都知道苏轼晚年流离失所，所以他知道说，“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你问我这一辈子有什么功勋吗？我先是贬到黄州做团练副使，在乌台诗案之后，苏轼成为了苏东坡，开始自己垦荒了。后来觉得不够远，从黄州贬到岭南的惠州，觉得还不够远，最后把我贬到了海南的儋州，但是这样的日子里，我可以天天过节，所以他说：“菊花开日乃重阳，凉天佳月即中秋。”无需以日月为断耳，我根本不看日历。只要今天地上有菊花，我管它叫重阳节，我们就登山去了。今天只要天上出明月，我管它叫中秋节，我们就喝酒去了。所以苏轼是在酒里面喝出了他的豁达，喝出了他自己真正的一份坦荡。所以我说，酒是性情。不同人的酒喝出的气概完全不同。

第二个，我要说酒还是一种哲学，酒这个东西，大家都觉得喝着喝着就陶醉了，但你如果看中国的古诗词，那是喝着喝着就清醒了，因为他悟透了许许多多的道理。大家都很熟悉李白的《将进酒》，将进酒，这其实是古乐府的名字，将就是来吧，喝酒。它一开始给了一个无比辽阔的坐标，每一个人都活在宇宙里，上下四方为宇，往来时光为宙，也就是说，空间与时间，我们都逃不脱，所以且乐生前一杯酒，我们今天聚在这里，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其实今天我们感恩自己的生命，感恩朋友亲人，今天是我们在座所有人今生今世最年轻的一天，趁着你最年轻的时光遇见可以酣畅的酒。

所以李白就是这样，他总是一上来给你亮出坐标，关于空间，空间有多么浩瀚，“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所以时光就是这样，奔流走了，那么辽阔的空间，他是奔流到海不回头的，而时光有多么匆急呢？“君不见高堂明镜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转瞬之间，人生苦短啊！在如此浩渺的空间，如此匆急的时光里，人的定位是什么呢？人的定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所以大家一定要知道，读这两句要有时光与空间的无情。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沟通的时候讲什么题目呢？我开玩笑，我说我讲个“数字时代之诗酒流连”，因为今天是数字时代，大家都觉得AI在碾压着在争抢着我们的空间，但有什么是无法争抢的？你品的这杯酒，你酒里的况味，永远是你的当下，你自己的感受，人生得意须尽欢。

有很多人说，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不如意事常八九，固然是常态，你一二得意处还没有酣畅的美酒助兴吗？曹操说的好，人生就是这样，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但是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所以你能够看得到，眼前有让自己辽阔的方式，你为什么让金樽空对月啊？所以李白他在《将进酒》里面悟出的哲学，人只活一个当下，所有的昨天都是惆怅的，所有的明天都是迷茫的，所有的不确定性你都无法把握，而此一刻，你与美酒相逢的人生，你有什么况味呢？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于是他在1300年前召唤的名字，何尝不是你，何尝不是我，“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其实这是什么呢？这是一种彻悟，就是在这个世间，什么为重，什么为轻，一切眼前物质的，可以标价格的东西都不那么重要。但是一切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那些才是无价的，所以李白说，昔日陈王宴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今天喝着喝着，你跟我说钱不够了，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所以大家都知道，李白的豪迈，他既然乐是酣畅万古情，那他的消忧也必定是深沉的，甚至是浩荡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还不是哲学吗？这难道不是一种酣畅的人生吗？就是因为人生苦短，有许许多多的忧思，为什么你不把它转化成一种积极的能动性呢？

大家不要觉得说，你看《将进酒》多虚无啊！它让大家最后把眼前说来的古来圣贤皆寂寞，难道就不做正事了吗？其实李白的这份豪情，五花马千金裘，换来的消忧美酒，他启发了后来许许多多烂漫的革命者，当革命的那种浪漫主义情怀和理想主义的永毅无悔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想过吗？剑湖女侠秋瑾，那样一个端庄典雅的江南女子，她有一笔绝笔诗，写的和李白的气概极为相像。秋瑾31岁就牺牲了，那么30岁是她过得最后一个大生日，她的革命党同道者徐锡麟，联合了很多朋友说，大家在流亡中要起事革命的时候，给这样一个女子买的什么礼物呢？大家都知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送英雄。

但是徐锡麟跟他的同道者们最后大家凑钱给秋瑾买了一把东洋宝刀，秋瑾拿到宝刀之后写了四句七言绝句，她说“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这里面有没有五花马、千金裘的豪迈呢，为什么说是哲学？就是我们的今生、我们的今日、我们的当下，樽中有酒、酒中有月、时空往来，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所以李白的诗真的虚无吗，他看清了多少。

而大家说哲学，你看过了人生的跌荡、万千的故事与事故交相上映，我们才知道人生这杯酒苦味是什么。你看苏轼在乌台诗案，他被贬黄州的时候，他当年那种倜傥、傲慢全都放下了，他甚至放下了心里的不甘，我们都知道他的《定风波》，《定风波》写了一个人酒后初醒的状态，他说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同行戴着雨具皆去。别人都跑了，余独不觉，我一个人在雨中走来，然后有了这样一阙小词。他说“莫听穿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是一个人微醺的状态，他说你听雨来了，但是大家怕的是雨本身吗，不是，大家怕的是穿林打叶的动静。我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因为动静太大，比如这几天甲流，你真就得了病在家里待两天又能怎么样。但是如果这一天你接到20个电话，来十几个人，然后接着一百多条微信，都跟你说你要保重，那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得了绝症，这就是动静。这个世界上我们怕的本不是风雨，而是风雨带来的动静。

所以，苏轼说穿林打叶声虽然大，你可以不听，所以起笔就告诉你，莫听穿林打夜声。人生还有一种选择，一个酒中微醺，但内心独醒人的选择，那叫做何妨吟啸且徐行，我手中是竹杖、身上是蓑衣，我要问两个字，谁怕，这个世间就是这样，你怕了吗。所以人人都要问，不是世界来了一个经济的下行或者一个什么样的浪潮，你就怕了吗。一蓑烟雨任平生。

于是在下半片，我说酒是哲学，因为他的酒醒了，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身上微微一冷，酒醒了，抬头看见了彩虹总在风雨后，所以他回首向来箫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人世间，酒都说你喝得醉、喝得一惊一乍，不是的，苏轼的酒越喝越清醒，他说你归去的时候哪有什么真的过不去的风雨，你何必在心中一定期待大好的晴天呢。

对于不淫不溺这个事情，其实还是曾国藩先生说得好，他说物来顺应，不管什么样的事你顺着它，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过去的事情，不要死揪着当年永在那儿恋恋不忘。当下，不管你有多少事，心绪不杂，而对于未来不要过分期待，期待就是一种逢迎，有过分的逢迎就一定会失落。所以你说酒里面它到底是不是哲学呢？

第三，酒是一种疗愈，在今天这样内卷的时代，古人的酒、诗词的酒真的太给我们疗愈了，因为它给了你许许多多自我的逻辑自洽。其实我觉得在今天最难的事情就是一个人懂得自因自果，逻辑自洽。我们现在有很多人不是怨天就是尤人，但是唯独没有一个自己自洽的方式。酒也罢，茶也罢，其实都给了我们一种自洽，关键是你真喜欢它，你真信任它。

你看李白，它其实有过很多落寞的时候，他入宫那三年，公元742年到公元744年，这应该是李太白的高光时刻，但是他入了宫，发现他只是一个文学弄臣，他可以锦上添花，但是他完不成大唐基业的雪中送炭，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于是他就开始瞎喝了，他说“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文章献纳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

于是他这种高调的凡尔赛的主动拉仇恨的喝酒，就让别人更嫉妒他了。所以他真正的何以解忧，一个人只有在独自的时候，你才能够真正看见自我和真正滋养自我，那就是李白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但是他会一瞬间就找着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告诉你说我不傻，我知道月亮喝不了酒。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但是这又何妨呢。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所以人世间有很多苦恼，在于纠结着想要一生一世长久拥有，无论是对花容月貌，还是对海誓山盟的爱情，或者是对钱、对权、对子女，总想着要长久拥有。但如果你像李白这样，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在人生这部长篇小说里，谁都只是谁的几个章节而已，你一定要找到抚慰自己的长相守，比如万古山川，比如美酒留连，比如诗歌读书，比如一盏茶、一柱香或者丝竹在旁边的旋律，这一切都是可以长相厮守，生命的安顿和抚慰。所以不要求不可得，求不可得这是一种苦，求你自己可以hold住的东西。

所以《菜根谭》说得好，“茶不求精而壶亦不燥，酒不求冽而樽亦不空。”茶不要求多高价格，但是壶亦不燥，我的壶不能干，要一直能喝。酒不求冽，不要这种冽香扑鼻，而樽亦不空，我眼前的酒杯一直就没空过。所以你看这不是李白的疗愈吗，李白的自我疗愈真的是有太多的想法了，他甚至到了58岁贬夜郎，跟着永王李璘造反了，去贬夜郎，最后被肃宗大赦放归回来，就是他写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那个心情。回来了以后他穷到已经没有钱买酒喝了。那怎么办呢？李白说“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这是真豪迈，这是一个老少年的心，他说我划着船上洞庭湖，跟月亮商量商量，你对我一直不错，现在能不能赊我一船月色，让我去白云边换酒喝。所以人生有很多在浪漫的想象中你可以完成的自洽，所以李白这一辈子走在路上，他也可以很疗愈。

比如中国文人都是追问故乡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像杜甫就是一辈子想回家，他老说自己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我是江汉思归客，一生都在路上，我是乾坤一个腐儒，但是我就是想回家。可李白不，李白出去喝酒能喝到什么份上呢，李白说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问何处是他乡。什么人能喝成这样，眼前有美酒吧，但使主人能醉客，你要是此一刻让我喝得酣暢淋漓，不问何处是他乡。所以苏轼还说得很文雅，说此行安处是吾乡，李白就是我何高兴了就是家乡，我哪里都可以不去了，所以大家知道安史之乱，李白逃难走到扶风的时候，遇到一个素不相识的豪士，俩人喝酒，他写得多天真，他说“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脱吾帽，向君笑，饮君酒，为君吟。”我一摘帽子，放长卷，眼前清水白石，喝这一杯酒我就给你写诗吧。人的关系在喝酒的时候，本来应该变得是非常轻浅和简单的，但是现在喝酒往往变得很复杂，也就是说好酒都等着送人的时候或者求人办事的时候，敬酒怎么敬，酒词怎么说，这些东西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其实过去人喝酒的简单，也不过像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里面所说的那样，什么叫归去来兮，远远看到，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归来不过就是八个字，叫做携幼入室，有酒盈樽，拉着自己孩子的小手，能够登堂入室，坐炕头上，自己家人给烫了一壶浊酒而已。酒不一定名贵，孩子就在眼前。现在是好酒都留着出去应酬，孩子都去了补习班。

所以我们现在为什么不能《归去来兮》呢，是因为家里已经不像个家了。大家知道过去我们说的“安宁”，这个宁字写出来就是一个家吃饭的状态，宝盖头就是这个大房顶，底下的这个丁就是长案子长桌子，原来宝盖底下是一颗心，心地下是皿堆，皿堆是什么，就是热气腾腾盘盘碗碗盛着美食，一家人带着心回家吃饭。咱们现在过的日子很像简化字的“宁”，就是空荡荡一个大房顶，底下空荡荡一张大长桌，中间的心也没了，器皿也没了。所以中国人喝酒的疗愈是要在家里的。

中国人喝白酒，白酒是粮食酒，所以上再多的好菜都叫下酒菜。在西方品酒，虽然可以有白葡萄酒、红葡萄酒，可以从浅淡到浓郁，但换多少款西方的葡萄酒都叫佐餐酒。所以大家发现了吗，只有在中国人的桌上酒才是主角，因为酒是粮食精。所以，在酒里面，你能够真正看到自己的解忧与酣畅吗。

李白曾经说，他有一套哲学辩证说得非常可爱，他说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你说老天爷要是不爱酒，这天上怎么有一颗酒旗星呢，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大地要是不爱酒，甘肃怎么有一个酒泉市呢。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既然苍天大地都爱喝酒，我爱酒就不愧天地，我喝了三杯方合了大道，我喝了一斗才合了自然，所以这就是李白的不对抗、能和解，李白自己总给自己有一条出路。

所以你看李白也经常说，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但是话锋一转，他会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也就是说我等风来，前提是我有帆，我自己能够扬帆，所以我就喝这个酒我来等这个时光。一个人何以从容，关键是在生命中有一些美好相伴。你能够有这些相伴的时候，你能看重一些事情，你也能看轻一些事情。

当然毛主席诗词也有一句跟这个很像，叫做“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所以其实英雄人物的人生里，很少缺了酒这个配置。酒其实是英雄的剑，是英雄的马，是英雄的彩虹。所以李白给自己自画像，他说自己是个什么人呢，叫做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就这十个字，他都没有提他的诗，没有提他的书。他只说我一手擎着酒杯，一手提着长剑。我有长剑一杯酒，你们就可以懂得我的男儿方寸心。

所以怎么样向世界亮出名片，大概人在对酒的态度上，当我们放下价格的计较，而更多价值的唤醒，它就已经是人的一种对世界的态度。

所以大家要知道，真正有些酒越喝越清醒，有些人越结交越尊敬。其实这些喝酒的人里面，最穷困的就是那个不管不顾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人，所以他归来的时候，陶渊明有多少朋友给他送酒。想一想当年的王弘白衣送酒，怕折辱了他，还要等在路上，自己还要非常恭敬谦恭地把酒给送出去，这一切都是中国人酒的故事，都是中国人酒的精神。

所以我说酒是不同人的性情，酒是万古的哲学，酒也是今天人的自我疗愈。

所以说自我疗愈，最后我想跟大家说，那就用苏轼的一首诗来说我们的今天发出一个季集结号，苏轼超然台上望，当然讲的是清明前后，那个时节跟大家说，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今天我就想把这个祝福告诉大家，其实2025年现在已经走到了11月末，年光很快，我们有很多遗憾、有很多抱怨，在今天都放下吧，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其实我们都经历了那么多的失落，就没有时间再抱怨了。人生最好的态度是做一个理性乐观主义者，你不要盲目乐观，但也不要因为理性而悲观。理性乐观主义者永远有机缘，有理由抓住这个当下，诗酒趁年华。那么多诗歌中的酒，如果我们都能够彼此酣畅，都能懂这种哲学，酒给人的是生命宽度。

正如龚自珍说李白，“庄、屈实二，不可以并，并之以为心，自白始。”庄子、屈原，一个那么入世以身陨命去祭奠家国，一个那么潇洒，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你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可以并吧，但并之以为心，自白始。李白把它并成了自己的心。“儒、仙、侠实三，不可以合，合之以为气，又自白始也。”儒家、仙道跟侠客这本来是三个东西，但是李白合之以为气，酝酿成了他独一无二的气质，从李白开始。

所以在这个诗酒趁年华的集结号下，让我们想一想，虽然说生物医学、AI时代都让我们可以想生命的长度活多久了，但是更简单的是生命的宽度。人的一生如同河流，到底装多少水容量，不在于你是120里还是150里，而在于河床两岸是不是能够浩浩荡荡，而不仅是涓涓细流。所以当你把一切生命的气质溶为一种可能性，让你永远达观地在当下，因为期许未来、因为相信自己，而能够跟所有的好友们诗酒趁年华。那么这个小雪时节，这个还不算箫瑟的寒冬就因为有了人生的这杯美酒，而让我们更酣畅、更相信、更对未来有期许。

所以，就让我们大家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祝福大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