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半,蒋小溪停稳电动自行车,摘下头盔时,额角显露出深深的压痕。谁也想不到,这位“00后”姑娘早已是宝安沙井街道壆岗社区的骑手“元老”。在壆岗的街头巷尾穿梭了整整8年,她是带领40多人小队的骑手站站长,还是宝安区第一批“最美骑手”,片区每一条小巷她都烂熟于心。

“跑35单?差不多4个小时吧。”她轻描淡写的语气里,藏着18岁初入行时,半夜推着没电的电动自行车走两小时的酸涩,也装着雨夜送单接过陌生人毛巾的暖意。从懵懂新手到团队标杆,这位“00后老骑手”的故事,恰是千万外卖骑手在城市里打拼、成长的缩影。

▲蒋小溪刚开始跑外卖时的自拍照。
唯一女骑手“小白”
进化成“活地图”
2018年,刚满18岁的湖南妹子蒋小溪为了帮衬家里来到深圳打工。听别人说“外卖挣得多”,同年9月,蒋小溪离开工厂流水线,花1800块钱买了一辆电动自行车,加入新桥外卖站,成为几百名骑手中唯一的女骑手。
她像初入江湖的侠客,心里有兴奋,也有紧张。换上骑手服的时候,蒋小溪在出租屋的镜子前拍下人生中第一张骑手服照片。
外卖骑手风里来雨里去,日夜奔波,这些辛苦蒋小溪都不怕,她最怕的是送错单、超时。蒋小溪负责的壆岗社区楼栋密集,街巷相似,门牌难辨。刚开始跑单时,手机导航上每一条弯绕的小巷,对“小白”蒋小溪来说都是挑战。“有时候它把我带到断头路,还一直提示‘请直行’。”
因为不熟悉路,蒋小溪吃了不少苦头。刚入行两月时,蒋小溪为了多挣点,经常接宵夜单。一天夜里12点,蒋小溪送完一个烧烤单返程时,电动自行车电量耗尽了。四下无灯,手机导航又无法显示,她辨别不了方向,只好推着车边走边看。
走没多久蒋小溪就害怕地哭了,还一边喊妈妈。就这样,她边走边哭,走了大概4公里,半夜2点多才回到住处。自那以后,蒋小溪下定决心,必须把这个片区的路线全部“刻进”脑子里。现在的她只要看一眼地址,脑中就能自动生成一条最快抵达的路线。
雨夜配送超时
却收获陌生人的温暖
数万次配送中,温暖常围绕着她。一个雨夜,蒋小溪为一位独居老人配送药品。门牌在雨幕中格外难分辨,当她浑身湿透地敲开门,订单早已超时。老人开门后没急着拿药,反而转身递来一条干毛巾:“姑娘,快擦擦,别感冒了。”蒋小溪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老人还在订单里打赏了五元钱,备注写着“给闺女买杯热饮”。
那一单,蒋小溪因超时被扣了款,可她始终觉得那条毛巾、那句话,比任何奖励都珍贵。也是这一次,让蒋小溪更坚信骑手传递的不仅是商品,更是人与人之间流动的善意。水果店老板娘会顺手塞给她一个苹果,那位常加班的爸爸也会像朋友一样和她聊聊生活……这些细碎的温暖,让蒋小溪车轮碾过的每一公里,都浸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蒋小溪送单途中。 本版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独行”到“领队”
两百人愿意跟她一起干
蒋小溪的努力在骑手圈是出了名的。入行不到一年时间,蒋小溪以日均近15小时的工作时长、110单的配送量登上外卖平台深圳地区骑手日单量榜首,更被叫做“沙井女单王”。短短几年,蒋小溪不仅帮家里还清了贷款、建起新房,也逐渐摆脱了曾经内向寡言的性格。
“是深圳的包容和这份职业改变了我。”2021年,蒋小溪所在的外卖平台准备扩张,便发起了骑士长的竞聘招募。蒋小溪主动竞聘并脱颖而出,成为当时深圳最年轻的女骑士长。那时她管理的队伍中都是年长的男骑手,各种质疑声不绝于耳,有人提出“比拼单量”,蒋小溪坦然应战,最终以128单对90单的成绩,再次拿下深圳榜一,实力让质疑声全都消散了。

“管理没有窍门,就是八个字:以身作则,公平公正。”蒋小溪是这样说的,也一直这样做。刮风下雨,蒋小溪永远冲在配送第一线;队员忙不过来,她挤时间支援;有人摔伤或车坏,她第一时间协调处理;排班派单不让任何一位队员吃亏;团队中设有每月“家庭聚餐日”,喜事共庆,困难共担。
后来,蒋小溪因家事曾暂别深圳。当她重返宝安准备入职新平台时,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组建一支新团队,她在昔日同事和队员间只简单提了一句,很快就有超过两百人明确表示愿意跟她“一起干”。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更深刻地理解了“团队”二字的重量。
“她从来都是这样,有什么事都自己先上。我们遇上什么问题,她总能想办法解决,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都服她。”李琳翠是蒋小溪新团队中唯二的女骑手,在她看来,蒋小溪的领导力朴实而硬核。
“追光”到“撑伞”
为姐妹撑起更多可能
蒋小溪用8年时间完成了从普通骑手到团队领袖的蜕变,先后获得深圳市2023年度十大“最美骑手”、美团“先锋骑手”等称号。今年,蒋小溪被评为宝安区首批“最美骑手”。从最初默默跑单的“小丫头”,到如今带队“打胜仗”的骑士长,蒋小溪对“女骑手”这个身份有着深刻的理解。
据悉,深圳是全国女骑手数量最多的城市之一。“‘女骑手’这个标签像一把双刃剑。”她坦言,“它确实让我受到过额外的审视,有人会觉得‘小姑娘吃不了苦’‘做不长久’。但更多时候,它给了我一个被看见的机会。”蒋小溪认为女性在这个行业中有着独特的优势,“我们更细心,会特别留意备注;我们也更耐心,能更好地安抚焦急的顾客。这个行业需要力量,也需要温柔;需要速度,也需要温度。而我们,恰好是那个能带来温柔和温度的群体。”话语间,蒋小溪眼里满是对这份职业的热爱。
今年,蒋小溪还被聘任为宝安首批食品安全义务监督员,她特别关注配送环节的食品安全。同时,蒋小溪也为女骑手群体发声,希望商场、写字楼能更多地考虑女性骑手的实际需求,设立更完善的女性专用休息区和无障碍卫生间。
展望未来,蒋小溪有着清晰的规划,她希望继续在物流行业深耕,成为一名出色的区域运营管理者,探索更科学、更人性化的骑手管理和激励模式。而她的个人梦想,是成立一个“女骑手互助基金”。
“我想用我的经验帮助更多想加入或刚加入这个行业的姐妹,我想告诉所有女孩,职业没有性别界限,人生的方向盘,始终握在自己手里。”蒋小溪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