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2月14日下午5点,在澳大利亚悉尼著名景点邦迪海滩,枪手纳维德·阿克拉姆的目光落在一名路人身上。这名路人正高喊着,让他不要对来参加光明节庆典的犹太人群开枪。
纳维德的手里拿着一支高威力栓动步枪。他的周围,有尖叫奔逃的人群,有拍摄他的围观者,以及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他毫不在意,一边在天桥上踱步,一边开枪扫射。
枪手纳维德·阿克拉姆
“别这样,兄弟,别这样。你在干什么?”现场视频显示,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恳求枪手住手,“不要!我的天呐,警察在哪里?”
纳维德停了下来,看向那名男子,然后挥了挥手,像赶蚊子一样将他甩开。纳维德扬了扬手中的枪,发出隐晦的警告:赶紧离开,否则就开枪。
随后,纳维德转过身来,继续开火。他的父亲萨吉德·阿克拉姆从天桥上走下,从更近的位置向人群射击。密集的枪声持续了数分钟,当地媒体估计,在警察到达现场前,两人共射出了50到70发子弹。
12月15日,纳维德和萨吉德在天桥上向人群射击
几分钟后,警方的子弹击中了纳维德。“他们打中他了。”一名路人说道。
目前,纳维德伤势稳定,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他的父亲萨吉德已被警察当场击毙。
这是澳大利亚近30年来最严重的大规模枪击事件。截至12月15日,事件造成至少15名受害者死亡,40多人受伤。澳大利亚政府已将此事定性为针对犹太社区的恐怖袭击。
澳大利亚内政部长托尼·伯克称,现年50岁的萨吉德1998年持学生签证来到澳大利亚,后在悉尼定居,经营一家水果店。根据澳大利亚媒体The Nightly报道,萨吉德来自巴基斯坦,但内政部长并未证实此消息。
萨吉德持有长达10年的枪支执照,并且是一家枪支俱乐部的会员,他的名下登记有6支枪,目前均已被警方追回。
警方从萨吉德的住处缴获枪支及其他武器
澳大利亚是世界上控枪最严格的国家之一。警方调查显示,萨吉德所持枪支符合澳大利亚的管理标准,过去没有任何异常使用记录。
警方还对萨吉德的住处进行了突袭,屋内发现了其他武器以及极端主义的宣传材料,包括反犹太主义的视频和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报道等。澳大利亚联合反恐小组调查人员表示,悉尼邦迪滩枪击事件两名嫌疑人曾宣誓效忠“伊斯兰国”恐怖组织。在案发现场,警方还在其车内发现了两面“伊斯兰国”的旗帜。
在外人眼中,萨吉德似乎是一位“低调的父亲”,平时与家人关系和睦。媒体分析认为,萨吉德不仅是枪案执行者,更是引领儿子纳维德走上极端主义之路的“导师”。
现年24岁的纳维德出生于澳大利亚,是萨吉德的独子。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报道称,根据澳大利亚警方和美国情报信息,纳维德是一名住在悉尼的巴基斯坦公民。
六年前,纳维德曾被澳大利亚安全情报组织(ASIO)列入监视名单,他曾与“伊斯兰国”在悉尼的恐怖分子有密切联系,纳维德的手机里还存有大量反犹太主义的梗图和有关巴以冲突的仇恨言论。但ASIO的评估结果表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纳维德存在持续威胁或暴力倾向。
袭击发生前,纳维德曾是一名砌砖工人。他的同事称,纳维德工作勤奋,几乎从不休息,但他性格古怪,没人和他亲近。“(砌砖工人)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因为砌砖是一项非常枯燥乏味的工作,所以大家会聊很多话。但(纳维德)很安静,下班后不和任何人来往……他总是独自吃午饭,不和别人一起吃。”
他还称,纳维德“有穆斯林背景”,但他本人很少谈及自己的宗教信仰。
枪击案发后不久,一张纳维德·阿克拉姆的旧照片在网上疯传。发布这张照片的是穆拉德研究所所长谢赫·亚当·伊斯梅尔,他曾当过纳维德一年的老师,教他诵读《古兰经》和阿拉伯语。但自2022年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纳维德。
“我深感讽刺的是,《古兰经》明确指出,夺走一条无辜的生命就如同杀害全人类。昨天在邦迪海滩发生的事件,在伊斯兰教中是完全禁止的。”伊斯梅尔说道。
穆拉德研究所所长伊斯梅尔发布纳维德旧照
纳维德的老板说,几个月前,纳维德说自己在打拳击的时候摔断了手,要到2026年才能恢复工作,要求把所有的工资和年假等都结清。“很多员工在年底都会这么做,但现在你肯定会想,他把所有的钱都拿到手以后,会用这些钱做什么呢?”
纳维德的同事透露,纳维德经常外出打猎,曾提及在昆士兰州南部高原的克鲁克韦尔附近射杀兔子和其他猎物。有传言称,纳维德是某个狩猎俱乐部的成员,他的钱包里有一张俱乐部的会员卡,目前这一说法尚未得到证实。
“他没有枪。他甚至不出门,不和朋友来往。他不喝酒,不抽烟,也不去不好的地方,”纳维德的母亲维雷娜·阿克拉姆接受采访时表示,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是枪击案的幕后黑手,“谁都希望能有个像我儿子一样的儿子……他是个好孩子。”
袭击前几天,父子俩告诉家人,他们打算周末去杰维斯湾钓鱼。“纳维德(14日)打电话跟我说:‘妈妈,我刚去游泳了,我去潜水了,现在我们要去吃饭。今天上午我们待在家里,因为天太热了。’” 维雷娜说。
监控显示,就在那通电话后不久,萨吉德和纳维德从他们藏身的房间中走出,开车前往邦迪海滩。
根据官方数据,澳大利亚约有11.7万犹太人,大多居住在悉尼和墨尔本市区。澳大利亚犹太人执行委员会(ECAJ)本月3日发布的数据显示,加沙冲突爆发后,澳大利亚的反犹事件激增,几乎达到2023年10月7日前年均数量的五倍,创下历史新高。今年8月,澳大利亚指控伊朗是该国境内两起反犹主义袭击的幕后黑手,随后驱逐了伊朗驻澳大使。
此次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之际,澳大利亚犹太社区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们此前已经历了一系列反犹主义袭击。今年稍早时,悉尼和墨尔本的犹太学校和教堂都曾遭到纵火和涂鸦袭击。由阿尔巴尼斯亲自任命的“打击反犹主义”特使吉莉安·西格尔于7月提交报告,呼吁政府对“反犹太行为和抗议活动”制定更严格的法律,加强对社区、行业协会和司法系统进行打击反犹太主义的教育和培训,以及对签证申请人进行反犹太主义观点和关联背景的审查等。
阿尔巴尼斯并未对报告作出正式回应,仅表示反犹主义是“邪恶的祸害”,政府将动用2500万澳元加强犹太社区的安全。但他同时强调,批评内塔尼亚胡政府并不等于反犹主义,“人们应该能在澳大利亚表达对国际事件的看法。指责和歧视所有犹太人,这才是越界行为。”
12月15日,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前往视察邦迪海滩
枪击案发生后,澳大利亚国内对阿尔巴尼斯应对反犹主义不力的批评声也越发高涨。反对党领袖苏珊·莱伊指责工党政府“放任澳大利亚的反犹主义滋生蔓延”。她要求落实政府立即落实西格尔提出的所有建议,并强调,她的党派“随时准备支持阿尔巴尼斯政府采取的任何有意义的行动”。
“这场充满仇恨的暴力袭击全在预料之中,许多人早有预言。为何我们的领导人充耳不闻?为何他们无动于衷?”澳大利亚前财长乔什·弗莱登伯格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这场发生在国家标志性地点的屠杀,正是领导层集体失职的结果。他们未能捕捉每个澳大利亚人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明显危险信号。”
“作为一个国家,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我们的领导人现在必须站出来,为任内发生的一切承担责任,结束我们国家历史上这段耻辱的篇章。”他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