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抢救早产的儿子,我们花光积蓄背了一身债,可还是没留住他。
失去孩子后,我患上了重度抑郁。
江野怕我想不开,哪怕身背巨债,也总变着法哄我开心。
“媳妇儿,钱没了还能挣,只要你在,家就在。”
他白天跑外卖晚上做代驾,拼了命地干,无论多累,回家第一件事总是抱紧我。
他咬牙硬撑着这个破碎的家,整整一年。
我以为我们会一起熬过寒冬,我也终有一天能笑着告诉他,我走出来了。
可就在那天,看到路边玩耍的小孩,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刚进门、累得满眼红血丝的江野,忽然就崩溃了。
“够了!这种死气沉沉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家都同情你失去了孩子,那我呢?我就不难受吗?谁他妈来心疼心疼我?”
他把头盔狠狠摔在地上,转身冲进了雨里。
屋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看向窗台上那把美工刀。
死了好。
死了,江野就不用再装作坚强了。
我也终于可以去陪孩子了。
……
雨声很大,砸在窗户上,像有人在拼命拍打。
江野走了。
防盗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门板还在微微震颤,连带着我的心也跟着抖。
“谁他妈来心疼心疼我?”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来回拉扯。
是啊,谁心疼他呢?
为了给我治病,为了还那个没留住的孩子的债,他哪怕发着高烧也在跑单。
我是个累赘。
没了孩子,没了工作,现在连情绪价值都提供不了,只会给他添堵。
我转过头,视线落在了窗台上。
那里放着一把美工刀,是江野用来拆快递盒的。
刀片泛着冷光,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死了好。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怎么压都压不住。
死了,江野就不用再装作坚强了。
他可以不用再为了省钱吃别人的剩饭,不用在大雨天为了五块钱的配送费跟人赔笑脸。
我也终于可以去陪那个还没来得及叫我一声妈妈的孩子了。
我走过去,拿起那把刀。
很轻,却又重若千钧。
进了浴室,我反锁了门。
想了想,我又找来一条毛巾,塞住了门缝。
我不想让血腥味飘出去。
江野最讨厌血腥味了,以前杀鱼他都躲得远远的。
我放水,躺进浴缸。
刺骨的凉意漫上来,但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我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的对话框是“老公”。
上一条消息还是他下午发的:“媳妇儿,今晚想吃啥?我顺路买。”
那时候他还在努力哄我。
我编辑了一条消息:“我去朋友家散散心,别找我。”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停了很久。
最后,我设置了定时发送。

晚上8点半。
那时候,他应该刚跑完晚高峰回来。
看到这条消息,他会有点生气,但也松一口气。
不用面对我,他今晚能睡个好觉。
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屏幕亮着,照着我苍白的脸。
我拿起刀,对着手腕,狠狠划了下去。
一下,两下。皮肉翻卷,鲜红的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在水里晕开,像一朵朵盛开的红花,妖艳得刺眼。
我闭上眼,靠在浴缸壁上。
身体里的热量在一点点流失。
意识开始模糊,我仿佛看见宝宝在云端对我笑,伸着胖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宝宝,妈妈来了。”
我呢喃着。
眼泪滑落进血水里。
妈妈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孤单单地在那边了。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我听见外面雨停了。
真好。
雨停了。
我就不爱你了。
江野。
再睁眼时,我飘在天花板上。
身体轻飘飘的。
我低头,看见浴缸里的自己。
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手腕上的伤口翻卷着。
满缸的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静止不动。
我死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
江野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头皮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
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那是巷子口那家我最爱吃的炒粉。
他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屋里看了一眼。
没开灯。
他轻手轻脚地换鞋,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吵到我。
“媳妇儿?”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人应。
他松了口气,大概是以为我睡了,或者是还在生闷气躲在卧室里。
他把炒粉放在桌上,脱掉湿透的外套,搓了搓脸。
那张脸上写满了疲惫,眼底全是红血丝。
他走到卧室门口,推开一条缝看了看。
床上没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浴室。
浴室的门关着,灯也没开。
他走过来,拧了一下门把手。
锁了。
“媳妇儿?你在里面吗?”
他贴着门,声音沙哑,带着讨好。
“还在生气呢?”
我飘在他面前,看着他卑微的样子,心里酸得发疼。
江野见里面没动静,以为我在洗澡或者故意不理他。
他叹了口气,顺着门板滑坐下来。
地板很凉,他裤子也是湿的。
他就那样坐在浴室门口,背靠着那扇门。
我们就隔着这一层薄薄的木板。
里面是我的尸体,外面是他疲惫的背影。
生死之隔,原来这么近。
原文在公众号.文一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