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我的鞋柜里,住着一位恶作剧精灵。
清晨的玄关总是战场。左脚顺利找到运动鞋,右脚面对的却往往是只颜色微妙的袜子,或者更糟——去年就不见的拖鞋突然现身,带着“惊不惊喜”的表情。每日的寻鞋游戏,是我与无形对手的晨间对弈。
鞋柜有三层,却仿佛有三十个平行空间。夏天急需的凉鞋,会躲在冬靴后面睡觉;而那双只穿过一次的正式皮鞋,永远占据着最顺手的位置,像个赖着不走的客人。偶尔,所有鞋子突然整齐列队——这种秩序只维持到下次出门前,仿佛它们趁我转身,又开了一场秘密舞会。
最神秘的是“单只失踪案”。去年左脚的帆布鞋,至今下落不明。它的同伴在柜子里空等了四季,从崭新等到落灰。我怀疑它叛逃了,或许正以单脚跳的方式,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开启冒险人生。
清洁日打开鞋柜,像打开一部立体日记。沾着泥点的登山鞋,还记得某座不知名的山;微微开胶的舞鞋,储存着某个旋转的夜晚;平底鞋的折痕里,藏着三万步的城市漫步。它们不说话,却比任何相册都更诚实地,记录着我走过的路。
母亲说,旧鞋该扔了。我总犹豫。不是吝啬,是觉得每双鞋里,都住着一段时间的我。扔掉的不是鞋,是某个年纪的自己。
今早,我又在找右脚的球鞋。跪在鞋柜前时突然想:或许不是鞋柜在捉弄我,而是生活借这个小游戏提醒——秩序是幻觉,混乱才是日常的真相。 而那些失踪的鞋,大概是在用消失教会我:失去是拥有的另一面,就像左脚永远需要右脚,才能踏出完整的步伐。
最后我在阳台找到了它,鞋带缠着晾衣架,像在眺望远方。我解开它,忍不住笑了。这场战争我注定赢不了,但也输不掉——因为每一天,我们都会继续这个寻找的游戏,在鞋柜的混沌宇宙里,打一场温柔持久战。